趋俗。

鸦青

*看完海明威的大双心河想仿其风格写点什么,

于是有了这段文字。

*发生在山里的事。没头没尾。

*薛定谔的后续

*暂定是信鸦头子(?)和小道士的陈年旧事








       沙洛已经跟着男人走了一天了。现在他们趟

过一片竹林,脚步声没在沙沙声里,沙洛觉得男

人没有发现他。他跟本没有掩体,明晃晃跟着,

但确信男人不会回头。他就是确信。


        前头是一处小瀑布。有瀑布就有崖壁。他看

着男人向边上走去,一段距离后拽着爬山虎和凸

出来的岩块向上攀爬。沙洛犹豫了一下,他不想

让男人在无意识低头的时候发现他。你独自走在

山里也不会希望有人一丝不挂地跟在你后头。就

他犹豫的一会儿,男人已经到了半腰,蹭着一身

苍绿。他高大的脊背在阳光里沉没,背包落在尾

椎,没什么节奏地拍打。太阳变红了。


        傍晚了,沙洛想。


        他所在的半面天还是苍色的,月亮已经盘踞

在它的云座。沙洛抬头瞅瞅天。男人还剩下两块

儿落脚点,他转回眼睛,看着苍绿的颜色升到崖

顶。它开始水平行动。沙洛捻捻脚边一株扛板

归,把蓝色的果子捏进手心里,赶去男人的脊

背。他轻飘飘落到崖顶的时候,那点绿已经被男

人从背包上清理下去,他正赶向落日中心红的一

点,向山里熟透的、大个儿的樱桃。他背包下边

的负重带已经断了,沙洛能顺着阳光听到尾椎抗

议的声响,男人有点疲惫的骨头咯吱咯吱地哼

哼。信鸦划过天边那巨大樱桃果核的位子,引着

云把它切成两半。前面是瀑布源流。男人已经开

始过溪。它窄到不配被称为一条河。水很清,沙

洛知道溯水而上一点距离能找到一种隐棒花,还

有虾虎鱼。太阳已经落下一点轮廓,不再是个完

整的圆点。如果男人有扎营的计划,沙洛觉得,

他该停下了。


        男人停下了。他找到两棵距离合适的树,开

始装组他的帐篷和天幕。沙洛终于有时间去猜测

他的身份。敢来山里过夜。是个驱邪的花招子道

士,要么是个傻瓜。沙洛有点嘲弄地想起信鸦曾

经讲给他的、流传在山脚下村庄村民里山鬼的描

绘,有声有色有鼻子有眼,毫无疑问如果真有这

么个山鬼,山民们的怪谈能编的比太阳还圆。他

很喜欢听信鸦喳喳,但他进来听不到了,想来和

这男人有些联系;可男人系天幕的绳索上没有贴乱

七八糟的符咒,也不是四十八股画伞之类的特殊

材料,只普普通通的洒了星星点点的驱虫剂,这

又和那些没用道士的表现大相径庭了。沙洛的山

原本很平静,现在多了两个谜,关于信鸦和这个

男人。这很能让沙洛有兴趣。


        他喜欢解一切谜,关于人的,物的,不知是

人是物的;比如他自身。男人开始煮饭。做饭和煮

咖啡,沙洛没喝过咖啡。他发掘男人的面向不固

定了,于是穿过风摇过树,休憩在一片叶的顶

部。透过不怎么浓密的树冠,他能看到男人的一

举一动。他打赌男人不会随意抬头。沙洛看着男

人在火焰上烤面饼和某种树木的根茎外皮,脚下

是从溪里打来的水。折叠的水桶、和他的背包一

个材质。混着草木味儿的焦香扶摇上树冠,沙洛

闻着,并不怎么饿。信鸦和他一般高度盘旋着

飞,不靠近他。沙洛因此很有些不高兴。


        男人开始吃东西了,沙洛不想再看。太阳的

轮廓剩下一丝红边,好像也不同以往。现在沙洛

感觉他的山不是山了,是一个巨大的谜团,他自

己就是包裹在云雾里的小谜团,摸不清障碍间的

路。天色暗下去了。信鸦最后瞅他几眼,盘飞着

远去。男人钻进了帐篷。在漆黑山中的夜晚你什

么都干不了,沙洛暗忖。他于是包裹在云雾中沉

沉睡去。


  


        沙洛醒来时天仍黑着。睁眼的动作是悄无声

息的,他看到右手边树上一片树叶发着点荧光,

那儿趴着一只丑陋的萤火虫。萤火虫很少飞到这

么高。他身下垫着一片黄绿色的海。


        沙洛摘下那片叶子,把它投到海中去。这会

儿的山长夜未尽,山风呼啸,搡着竹柏给海配上

沙沙的涛声。在不很漆黑的山中夜晚有许多事可

做,但沙洛这时候还不想从树上下去,否则会踩

到光。光有生命,沙洛想,所以不可以去熄灭

它。尽管他知道这种丑陋小东西生命的短暂,也

许明天离他最近的光将燃尽,会像星星一样璀

璨。他愣怔地看着发光的黑夜,一星期之后这片

海的每一滴组成都会不同于今天。


        萤火虫在黑夜里划切,跳繁衍的弗拉明戈。

沙洛有些微的遗憾,男人该看看这山的妖娆面,

 对视山烟视媚行的眼波。多漂亮。然“遗憾”的影

子还没褪去,男人的帐篷就亮起了灯。现在他的

帐篷发着如萤的光。小夜灯,沙洛惊讶地判断,

谁进山会带小夜灯呢?


        天幕从一角被掀开,灯光更亮地透出来。男

人从光里显现出轮廓,他当然看到了淹没的光

海,但似乎没什么惊诧和新鲜感,只是不紧不慢

地伸展开身体,搭起他平淡无奇的火堆。这给沙

洛一种糟糕的感觉,仿佛男人是一直生活在山中

的,他才是这山的主人。沙洛不喜欢这样。他也

不想看到火堆燃起后光被一星一点地吞食,于是

他闭眼低头,假作还未醒来。他在山的眼波里再

次睡去。


        煮咖啡的气味再度唤醒沙洛的意识。他看到

男人的头顶发旋;咖啡正煮在他休憩的这棵树下,

水泡泛上来,男人正向里头加牛奶。棕黄色的液

体翻滚着,他拿来黄油又踌躇地作罢。香味儿是

甜的,但沙洛不很喜欢。他决定换一棵树。甜香

味让他有点儿昏沉。树底下的男人把黄油包在锡

纸里放到火上燎,把半熔化的黄色固体抹在面饼

上,重又放到火上烤。煮好的咖啡被不紧不慢能

晾在一边,下面压着午餐肉罐头。与此同时沙洛

找到了一棵很好的树。现在他离男人的天幕不

远,帐篷露出一个角,隐约能瞧见不远处闪光的

水流。他的脑袋里又闪过隐棒花的螺旋花序。


        天色亮了有一会儿,晨雾迷蒙。男人有点长

的头发在白雾里浮动。低的可怜的能见度影响不

到沙洛,他有很好的视力,所以他仍看着男人的

一举一动。


        你毫无预兆地,男人露出一个微笑;下一秒

他抬头,鸦青色的眼穿过雾气和叶的间隙对上沙

洛的视线。那一瞬间沙洛脑海中涌现的画面像万

匹奔腾的马,狠狠将他蹂躏在乱蹄之下。火花闪

烁。沙洛感觉自己摔下了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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